时光好像在须臾间倒退,一片艳丽的红色映着她唇边绽开的笑容。
——题记
又到了一年花开的时节,推开窗子,便可嗅到一阵阵扑鼻的清香,外婆坐在树下的椅子上,闭了眼,风吹乱了她的白发,吹皱了她红色的衣衫。
外婆总是着红衣,这是我打记事起就知晓的一件事情。每次我问她缘由,外婆便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,望向永远的天际沙哑着嗓子淡淡开口:“就因为你外公呀!”
那一年,经人介绍,外婆与外公相识并相爱了。外婆说,那时她的衣服是红色的,外公喜欢她穿红色的衣服,说是像盛夏的花朵一样艳丽动人。那一年,外公怀揣着一个青年人特有的激情澎湃,告别了新婚不久的妻子,手握钢枪,走向了保家卫国的战场。也就从那时起,村头的大树下,总站立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,她就是外婆,她站立在那里,目光直望向远方,那是外公走时的方向。“正是客心孤回处,谁家红袖凭江楼”,就像杜牧诗歌里所描述的那样,外婆的望眼欲穿,闪烁着无尽的思念与期盼。
外公一去就是八年,除了金光闪闪的军功章,还带回了伤残、不能自理的身躯;外婆苦苦地等了八年,母亲已经长大。外婆一声不响地开始了伺候外公的日子,一天,两天;一月,两月;一年,两年……
外公是幸福着走的,出殡的那一天,外婆不顾习俗,执意以一袭红装送外公离别。事情发生得太过匆忙,年幼的我一脸茫然地站在母亲身后,看着外婆的眼泪不住地落下,和她与外公紧紧地相握的手……外婆身着的那抹红在漫天的黑白中显得那么单薄,又是那般醒目。
阳光映得我脸颊发烫,照得回忆泛黄,我静静地聆听回忆如潮而至的声音,似乎也泛起一层红光。
从回忆中抽身,外婆满布皱纹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泪,在她的红衣上氤氲开一片小渍。我轻身离开,不想打扰她的思念。
怀念是最强大的情愫,回忆是最刺痛人生的往事,也许外婆正处于一个美丽的梦境中,在那里,时光在须臾中倒退,阳光依旧温煦,她的发依旧乌黑浓密,梳成长长的麻花辫。不远处跌倒的少年满脸紫红,样子狼狈,却痴痴地移不开眼。路旁花开得正好,那鲜艳的红色衣装,映着她年轻姣好的面容,映着她唇边绽开的那抹微笑。
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几十年相濡以沫,几十年相敬如宾,任由时间的打磨,历经岁月的考验,依然坚贞如磐。那一袭红衣见证了外公与外婆的爱,那爱,深沉而厚重,淳朴而热烈。